書名 往事並不如煙
作者 章詒和
出版時地 2005/4/9,台北
出版公司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
章詒和的父親章伯鈞是四、五十年代著名的共產黨外人士、第三勢力領袖,然而現在的人對他的印象,多是一個「大右派」,還是一個「大右派頭子」。「右派」,與其說是一個派別、一個身份,不如說是共產黨給戴上的帽子。為了這頂帽子,章伯鈞和其他同被蓋上「右派」印記的人,都在那個不明究裡的時代裡苟延殘喘,而其中又不乏英雄好漢和滿腹理想熱情的人。章詒和由於父親的關係,有許多機會和這些人有見面甚至交往的機會,對這樣的人物多有欽佩、好感。甚至時至今日,過去的許多場景、許多對談,都在她的腦海裡,清晰可見。遇上的這許多名士,也對章詒和本人的人格和處世態度有諸多影響。即使是身處動亂的政治環境中,她還是不減損一絲自我思考的空間,和批判時代的勇氣。後來,終因一句在自己的日記裡寫的一句「一人得道,雞犬升天」(批評江青因毛澤東而在政治上得勢),而被關起來。然而這一關,就是十年。章詒和曾經說過,支撐她度過這十年的力量,就是他死去的老父(她的父親是在她坐牢時逝世的)和她活著的母親。牢獄生涯也許艱苦,然而不論是這活著的人還是死去的人,都存在著一份堅強入骨的精神要她堅強的活下去、活下去。而她也真是堅強的活過來了,並在人生有限的時光裡,紀錄了一段可名垂千古的時代投影。
本書提到的人物有史良、儲安平、張伯駒夫婦、康同璧母女、聶紺弩、羅隆基。其中史良算是唯一一個略為反派的人物,這是因為在共產黨清算在「百花齊放、百家爭鳴」時期批評共產黨者時,史良背叛了章伯鈞,將他在私底下同她說的對儲安平發言稿的意見,在批鬥會上通通抖了出來,且毫不留情面的徹底批評。此一舉動,深深劃傷了章家人的心,也劃傷了彼此之間的情誼。然而,史良也稱不上是全然的渾蛋,因為後來她也是對於章詒和的出獄,貢獻了一份心力。史良絕對不是英雄,但也不是喪盡天良的狗熊,只能說她是一個在政治時勢下,不惜犧牲別人保全自己的一位普通女人。
章伯鈞曾說過: 「儲安平將來要成為歷史人物。」想想看,這也許是一個人對於另外一個人恭維的最大極致了。我們可以想見,儲安平的風骨是多麼令章伯鈞激賞。然而,章伯鈞對儲安平的激賞和提拔,卻無意的將他推向毀滅的深淵。一九五七年,章伯鈞將儲安平從九三《社訊》給挖角到到了自己創的《光明日報》,希望他能整頓言論不自由的歪風(這也是因應中央的「百花齊放、百家爭鳴」),沒想到共產黨的秋後算帳,使得勇於革新的儲安平下場悽涼,連最後的下落何在都未可知。他的消失對於章詒和來說是一種復活,是另一種生命的形式。然而,在章伯鈞心中,恐怕是永遠也揮之不去的痛吧!
張伯駒和潘素夫婦,生在一個背景和他們最矛盾的朝代。他們愛好文藝,甚至不惜耗盡家財購買名家的畫作、藝術品,只為了保留中國的藝術。然而,卻處於文化大革命「紅五類、黑五類」的時代。他們有最自在的心靈,卻活在專權政治的虎口下。藉由作者向潘素拜師學畫,章家人和張家人漸漸熟稔了起來。「老師」變成了「潘姨」,張伯駒的「冷淡」也變成了「含蓄的熱情」。這樣含蓄的熱情更是反映在章伯鈞逝世之後。在章伯鈞逝世之後,作者的母親便搬離傷心地,搬到建國門。而第一個來探訪她的人,就是章伯駒夫婦。短短的幾十分鐘,都還不及他們走路的時間長,他們總是如此,以最含蓄的態度表達關心。其實查訪出這新住址,就絕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。所謂「患難見真情」就是這麼回事。也讓讀者們見識到了,什麼是「君子之交淡如水」。
康同璧母女,也可算是奇人了。在氣氛緊張的清算時代,康同璧卻不畏與右派人士交往。甚至章家人與她們的認識,都是在「反右以後」才開始。她們的心裡不摻雜社會的尺度,她們用自己的標準看人、用自己的標準交朋友。所謂人的好與壞,不是「左」、「右」可以分得清的。然而,即使心裡清明,面對整個大時代的變動,她們的生活還是沒有辦法不被影響到。「忍」成了她們的生活準則,她們用她們自己的方式,適應這個時代,並活出她們的貴族風範(康同璧為康有為的次女)。「文革」時期,作者有幸與康氏母女同住一陣,對她們的行為節操,也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。於是,她也將她記憶中的與之相處的片段,紀錄了下來。
聶紺弩,文采洋溢,對於國家、社會等大眾議題也是滿腹的熱情。他是一顆投在這集權社會的一顆手榴彈,不畏於批評為政者的不是,且不忌諱使用最難聽、最刻薄的辭彙,也難怪他會在清算的時代裡,給抓進了牢裡。聶紺弩和作者的認識,起於「坐牢」。作者的母親(李健生)受聶紺弩妻子所託,想方設法搭救聶紺弩出獄。後來作者出獄,也透過母親認識了他們兩夫妻。在文化上,作者受了他不少啟發; 在經歷上,兩人又有共同話題(坐牢)。因此作者對他除了敬重,還有一份熟悉和關心。可憐這聶紺弩,一生才華洋溢,又是為國為民,卻是生錯了時代。他和整個社會風氣的矛盾,比張氏夫婦還嚴重。張氏夫婦尚可散淡從容,聶紺弩卻是終身都懷著一口怨氣,無法淡然處之。就是後來從牢裡舒脫了,也是進入另外一個牢籠。女兒的自殺、妻子的不貞,連同整個社會的不公,如同一把利刃,刺進他靈魂的最深處。
羅隆基,和章氏一家人的關係是有趣的,特別是和章伯鈞。他們的關係有些像瑜亮情節,各為其主(各有各的理念),卻又互相欣賞。亦敵亦友,關鍵時刻還可以聯手抗敵。雖然說他們要對抗的東西和周瑜、諸葛亮面對的不太一樣,他們要面對的是整個共產黨體制下的氛圍,那樣的氛圍是如此緊迫盯人的在他們的鼻息之間。他們不只是對抗不了,也逃脫不了,只能在最潦倒失意的時候,在境遇和自己最相似的彼此身上,找慰藉。要說他們的不同之處,最顯著的就是羅隆基的剛烈性格(或許還有些許傲慢),以及風流成性。而這兩者都使羅隆基後來吃了大苦頭,也使他的處境比章伯鈞更不如、更悲悽。羅隆基曾經說過一句話,或許是最適合為他和章伯鈞的境遇做註解的: 「我們是為真理而淪為賤民。」然而真理常在心中,他們卻是終生都摘不下賤民(右派)的帽子。
在本書的最後面還有一段訪談附錄,是作者應作家方方之邀而作。內容並非針對本書而作,而是關於章家一家人的訪問。焦點特別集中於作者的父母(章伯鈞、李健生)。看完這一段訪談能更清楚他們人生的經歷和貢獻,也更了解本書的背景。結束時,章詒和還特別提到說,雖然一家子受盡苦難,章伯鈞的三個子女也長久受著政治壓力和社會歧視,但是她對這樣的出身並不後悔。相反的,還十分珍惜。我想,這就是所謂的「俠氣」吧。
往事並不如煙,往事化成了文字,紀錄在紙上,流傳到千秋後世。縱使時光荏苒,過往的生命都化成了灰燼,這些往事卻是永垂不朽的。
- May 27 Fri 2005 00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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